临近下班时，计生专干小谭很负责地问我：“小月姐，你知道最近院里谁怀孕没有？”估计又要给街道办事处交报表了，我很笃定地告诉她：“上周你去参加培训了，柏杨坝法庭的冉法官来登记报备自己怀宝宝了，你问问她具体情况吧”。虽然这是她的二胎，当天来办公室时那欣喜的表情，看得出来盼望这个小宝贝不是一瞬间而已。“小月姐，你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小谭轻轻地呼唤道。看到电脑屏幕上，那一行字-我已经流产了，当下的心境难以找到词语表达。感觉自己揭开了别人的伤疤，不想为外人道的苦楚，不无愧疚的我对小谭说：那你请冉法官好好休息吧。
我下意识的感受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当本应为人母却不得不眼睁睁地面对流产，如何的不知所措，那种焦灼的心情如何才能释怀？刹那间想起以前读过一本书，书名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那本书讲述：在这颗蔚蓝的星球上，什么是传奇？是主宰命运的英雄，是使天地色变的霹雳，是令人神往的秘境，是无法磨灭的记忆，是人迹罕至的奇景，是社会变迁的光怪陆离……历史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每一事件都与无数种可能交错，我们深陷其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真相是一种力量，它让我们有勇气穿越历史的迷雾，沐浴晴朗。然后煞有介事的描述灭绝人性的杀戮--南京大屠杀、杀人工厂--奥斯维辛集中营、惊魂慕尼黑--恐怖分子袭击奥运会、震惊全美的恐怖袭击--联邦大楼被炸还有自杀式恐怖袭击事件--911灾难，当然少不了那些震惊世界的刺杀事件。依稀记得当时还在象牙塔内的我觉得好震撼、好不可思议，书中还这样总结到：总有一些人物影响着历史，总有一些事件成就了某人，他们的言行是对历史最真实的演绎。他们曾经光鲜夺目，秀韵多姿；他们曾经飞扬跋扈，显赫一时；他们曾经一言九鼎，位高权重；他们曾经愤世嫉俗，玩世不恭；如今他们中的一些虽早已离开世间，却走不出光阴的痕迹。新闻、绯闻、真相、谜团，将成为历史永存。这些舞蹈天地间的灵魂，时至今日，历久弥新。
对我而言，书中的一切离我很遥远，权当故事草草略过。今日，得知一个小生命的离世我却久久不能释怀，曾经听闻有些法官垫着尿不湿开庭，作为宣传工作者，我只是淡淡地笑了，心底里认定这只是噱头，和每周结案千余件一样，不经过大脑，把读者当傻子，默默的告诫自己，写东西还是要实事求是。晚上，却按耐不住心里的不甘，冒着读者认为我为法官歌功颂德的误解，我要用最朴实无华的文字说说我的感受。你们知道，冉法官在说完已经流产了后面说的什么吗？这个是支撑我写下来的动力也是我不得不写的原因，她说：案子太多了我就没请假休息。不管是制度还是人情，休这种假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可是我们的法官没有请假，坚持在岗位上，没向任何人抱怨诉苦。
冉法官为了工作没有请假休息，我们单位有些法官休带薪年休假的目的也是为了工作，找领导批假时，他这样说：在办公室接待几个当事人，接几个电话，收几个文件，半天时间就不在了，手里还有好多判决没有写，我要请一个星期的公休假补补判决。无独有偶，记得市里有次来法院检查工作，检查组一边查看资料一边了解情况时说起这个事情，他们根本不信，他们谈到一直觉得法院是个大单位，人很多也很闲，感叹原来真的有管中窥豹的时候。
从来不愿写低气压的文章，也不愿将法官患病、不能尽孝等等苦楚报道出来，希望正能量的宣传，大力弘扬法治精神，形成人人自觉学法、守法、用法的良好氛围。我只能用“呵呵”来掩饰现实的无奈，法官各种辛苦，片语难述。我想只有亲身参与过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调解斡旋，方能知晓法院工作的繁杂与琐碎；只有行走在坑坑凼凼“搓板路”上，方能真正体会看现场法院干警跋涉之苦；度过只有灯光下的身影和一本本厚卷宗相伴的夜晚，才能了解到那份清寒；只是他们从来饮苦不锁眉，尝欢无扬笑，默默耕耘恩善如牛，俯身负犁步步苦行。
无法忘记三年前时任毛坝法庭李法官在父亲去世时，嚎啕大哭，紧拽着我全身颤抖的情形，那时我才知道平日乐观潇洒的她，父母之龄已近耄耋，姐姐智力有限，女儿读高二，又和老公分道扬镳。扎根小镇法庭6年的她对父亲的离世，满满地自责：“照顾不了父母，管不了女儿，不能料理姐姐，父母都是为我累出病的。这次要不是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估计我还是被蒙在鼓里。父亲住院的前一个星期都在嘱咐我要好好工作，做一个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的好法官。”曾经有着和李法官在上班路上一辆车缘分的我，见证了她的温柔、亲和，如同清江之水有股让当事人平静的魅力；感受了她细腻的思维、敏锐的洞察力，犹如一剂润滑找到当事人的龃龉摩擦。现在的李法官又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却只要身体状况好转就想回法院上班。这冉法官流产也让我回想起她无条件服从组织安排，到乡镇法庭工作，不能照顾未满二岁儿子休息时偷偷抹泪的事情；想起她的同事告诉我们开车接她上班的时候，儿子哭喊着不让她上班，她毅然转身却柔软掉泪的事情。做一名女法官不容易……在岗位上，她们是法官，在家里，她们是母亲、妻子、女儿，是姐妹。诚然，她们都只是我们无数基层法官里最普通的一位，也是芸芸众生普通的一员。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重则响彻环宇；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轻则入木三分。生命中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艰辛，太多的难以萦绕心间的点点滴滴，身在法院“围城”的人，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反复、平淡甚至乏味的归档、安保工作，秩序、智慧与高风险并存的审判、执行业务，琐碎、繁杂、如影随行的后勤保障服务，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充斥着时间的年轮，刻铸铭心的记忆。我们的付出，无不饱含对党和审判事业的忠诚之情，怀揣对人民群众的关切之情。面对这样一份情，我无法再去吝啬自己的赞美，向法官致以真诚的敬意，再次为自己身在这个“围城”欣慰自豪。
(利川市法院 汪小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