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老胡与老罗在北疆某兵团相识,两人既是战友,又是同乡,在北疆的艰苦生活期间,两人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几年后,两人均退伍回到建始老家。
1998年3月,老胡出于好意介绍了一名购销瓷砖的生意人周某与老罗的女儿小罗相识,并借给小罗现金12000元。在小罗与周某同去购买瓷砖的途中,周某将12000元购货款借走后便杳无音讯。1999年底,老胡将小罗诉至法院,要求其偿还12000元借款及利息;2000年,小罗又将周某诉至法院,要求周某偿还12000元货款及利息。当时小罗正在大学就读,因案件的发生而被迫放弃学业离家出走,老罗与老胡这对战友也撕破脸面,从此交恶。周某虽然拿走了小罗的12000元现金,但由于他早已负债累累,其妻与他离异后音信全无,家中只有年迈的父母和一名尚在读小学的女儿。原来,狠心的周某在变卖了家中唯一值钱的电器——一台洗衣机后,与父母和女儿不辞而别,外出躲债去了。
从1999年到2009年,建始法院执行局多番打听小罗与周某的下落,均无所获,致使老胡的债权一直无法实现。2009年,老胡因脑梗塞导致半身不遂,老胡夫妇二人均为建始县某企业下岗职工,老两口每月仅依靠3000元退休金度日,加之老胡偏瘫,生活无法自理,家庭十分困难。为了给老胡治病及安置生活,夫妇俩变卖了在建始的住房,回到了老胡老伴儿远在上海的娘家。
时光流转至2015年7月,老胡的子女带着偏瘫的老胡重返建始,已年近八旬的老胡希望最后一次看看家乡的变化,同时也希望建始法院在他有生之年能为他追回那笔十多年前的借款。执行局在接待老胡后,迅速安排人员利用全国法院执行案件查控系统开展查控工作。经查控,发现周某在上海某银行有存款30000余元,执行人员喜出望外,迅速将该款予以冻结。翌日,周某赶到法院质问执行人员存款被冻结一事,虽然执行人员耐心作出解答,周某却颇不服气,最终愤然离去。这次与周某的接触,依然未见成效。
更为巧合的是,当年负气离家的小罗(现已年近不惑,为方便行文,以下仍称“小罗”)也在建始出现。得知这一消息后,执行局迅速派人将周某和小罗二人通知到法院。执行人员从二人口中获悉:15年前周某带着变卖洗衣机的300元现金只身来到上海,经过15年打拼后成为一名小老板,这次回老家是准备将自己的土坯房重新翻修;而小罗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后也辗转来到上海,虽然历经艰辛却所获甚微,仍然靠打工为生,因其父老罗去年7月已离世,今年回家是为祭奠父亲逝世一周年。
执行人员将老胡的现状告知了周某与小罗,经过耐心地启发诱导和说理释法,小罗为自己的行为深深忏悔,虽然当初年幼无知被周某蒙蔽,但毕竟是她从老胡手中借走的这笔款项,自己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多年,仅靠父母给老胡偿还了部分欠款,而自己未出分文。老胡染病多年已时日无多,这笔账若再不偿还,将会成为“来生账”。她希望和周某两人尽早偿清这笔拖欠了17年之久的债务。周某表示,自己当年负债累累,为逃避法院执行外出务工,15年来的艰辛努力换来了今天的新局面。当得知老胡和小罗的情况后,他万分懊悔,是他的行为造成了小罗今天的窘境,是他的行为迫使老胡变卖家产背井离乡、受尽病痛的折磨。他向小罗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求小罗和离世的老罗的谅解。他同时表示,将正在修建的房屋停工,迅速返回上海,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还清这笔债务。在执行人员的引导下,小罗和周某到老胡的临时住处探望,小罗向老胡深深地鞠躬,并送上一句迟来了17年的道歉:“对不起,胡叔叔,我是来给你还账的,还良心账。”执行人员将小罗及老罗的情况告知了老胡,当老胡得知他的老战友已先他而去和小罗15年来的辛苦遭遇时,老胡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两行伤心懊悔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当周某将鲜花水果送到老胡的病榻前时,老胡十分激动愤慨,战战巍巍地说道“你哪里是人。”周某跪在老胡的病榻前,连声说“对不起”,他表示,房子已停建,按照法律文书所确定的计算方式,无论有多少债务他都会一分不少地全部偿还。除法院已冻结的3万余元外,他将马上返回上海组织资金,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剩余款项送到老胡手中。在历经多年的波折后,面对此情此景,老胡疑惑地问道:“你能讲信用吗?”周某、小罗答应道:“经过法院的执行,就是逼,我们也被逼出了诚信。”
作为基层法院的执行法官,如果不是自己经办这个案件,实难相信会发生这么曲折而离奇的故事。在我承办的案件中,有的被执行人为躲债而远走他乡,有的甚至举家外迁,致使法院执行难不断加剧,造成部分申请人上访。如今,“全国法院执行案件查控系统”好似一张无形的巨网,使逃避执行的当事人无处藏身。但我更希望人们诚实守信,不再发生或减少发生类似的故事。